“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这首优美的革命歌曲对于八十年代以前出生的朋友来说一定不会陌生。它,所赞美的正是中国革命杰出的女共产党员江姐(原名江竹筠)以及和她同生共死的那些红岩战友们。江姐、彭松涛、许云峰、华子良、小萝卜头等人物的光辉形象早已根植在几代人心中。但有一位同样是铮铮铁骨的地下党员、《红岩》里另一位真实的英雄人物高天柱的事迹却鲜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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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柱,年10月出生于四川省万县马头新马村四合头(现为重庆市万州区马头社区),原名高宏森,后自改名高天柱,寓意为争做擎天一柱,名如其人,表现了他远大的理想和甘于奉献和担当的豪气。其父高廷佐颇有田产,虽无万贯家财日子倒也过得殷实,在那个年代亦属于大户家庭。高天柱从懂事开始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才干和志向,不但毫无富家子弟的纨绔之气,倒是时常和穷苦孩子打成一片,并不时从家里拿出些食物和钱粮来周济他们。尤其是看到周围那些无地农民即使累死累活干上一年却始终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悲惨生活时他更是立志要改变这一不公平现状。纵使衣食无忧、他却心忧天下。
“承先祖一脉相传克勤克俭,教子孙两行出路惟读惟耕”,旧时中国,种田和读书历来被视为男子应当从事的两种正经行业。少年高天柱从小就对庞大的家业毫无兴趣,而对于读书却格外上心,他心中有一个信念:“凡成大事者,必先满腹经纶”。除了认真学习学校开设的课程外,他常常购买一些发达国家最新出版的自然科学类书籍、订阅那些反映国内外形势的报刊杂志,以便及时了解最新时局动态。在马头念小学期间,高天柱就成为远近闻名的知识分子和热血少年。
年秋,十五岁的高天柱以优异成绩考入万县私立豫章中学。这时候,全国各地的抗日怒潮因“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已经形成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来到万县城的高天柱成了抗日大潮中的一名热血青年。因为他擅长吹拉弹唱,便参加了张泽厚老师组织的十多人的歌咏队,以歌声为武器,在街头宣传抗日。
年春天,高天柱和同学们以各种形式表达爱国热情,并要求抵制日货。但学校校长江明洁以种种理由限制、阻止学生活动,广大师生极为愤慨,在校园内拉出大幅标语:“还我民主,给我自由”、“打倒校长江明洁”。接着又成立了学生自治会,高天柱和其他20多名学生一道发动学生罢课,时间长达一个星期,反动校长江明洁被迫下台。可是,半年后江明洁又在反动当局的扶持下,重新登上校长“宝座”,对学生的打击和迫害更加变本加厉。这年夏天,高天柱等10多名学生先后被开除。高天柱只得回到家乡当小学教员。这次斗争的失败,给了高天柱深刻的教训。
年秋天,抗日战争全面爆发,高天柱辞去教员职务,考入四川省立万县师范学校。这所成立于年的四川省立第四师范是一所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学校,是下川东革命的摇篮。早期共产党人肖楚女等曾在这里播下了革命的火种。高天柱有幸与后来成为下川东游击队主要领导人的江姐丈夫彭咏梧一起在7班学习。高天柱一跨进学校,就参加了倾向进步的读书会,与彭咏梧等一起发动抗日募捐,搞义卖,演话剧,进行街头宣传,号召进步学生为抗日大业和民族解放事业奋斗。年该校成立了党组织,彭咏悟就是该校的党支部负责人,正是在他的影响下,很多学生都秘密加入了共产党,高天柱就是其中之一。次年,高的同乡黄美龙也考入该校,由于两人老家相距不过七、八华里,在万师又是校友,在校期间,高天柱和黄美龙的关系走得很近。这为日后他俩共同工作和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年以后,国民党当局对万师的共产党员开始采取抑制和打击政策,很多党的活动开始转入秘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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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从万师毕业后,高天柱被安排到家乡马头小学任教并暗地从事革命活动。这期间,他积极动员周边青壮年参军抗日,并时常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来捐献给抗战事业。马头小学校长周晓峰是旧势力的维护者,经常以恐吓学生、集训教师等手段,千方百计阻止师生的革命活动,对高天柱等进行的地下活动暗中侦查,并经常寻衅滋事,加以破坏。经请示上级党组织同意后,高天柱决心与周晓峰开展斗争。高天柱首先给县教育科写信,历数周晓峰的贪污罪行,不料信件在半路上被周晓峰的心腹周成群带人截获。但因事实确凿,周晓峰虽视高天柱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无法发作,只好忍气吞声。
同年夏天,高天柱又利用县长去罗田古镇视察工作的机会,带领曾被周晓峰用童子军棍殴打过的马德贤等学生,当面历数周晓峰摧残学生的种种罪行。由于地下党组织的精心安排和策划,县教育科根据师生的强烈要求,决定马头小学由高天柱担任校长。此后,高天柱便公开在校内发动师生开展革命活动。早晨,他带领师生进行军训,从不间断;课间便组织教唱《黄河大合唱》、《大刀进行曲》等歌曲。
两年后,万县国民政府议员、万县高中教师向长风之妻余泽芳和黄美龙也分到马头小学任教,由于向长风经常到马头小学看望妻子,他和高天柱、黄美龙接触的机会都多了起来。由于三人年龄相近,都是风华正茂的知识青年,且志趣相投,所以彼此间关系非常密切。
年秋,地下党员向畅之被选为马头乡(今属罗田镇)乡长,因筹备党组织经费和枪支,被当地土豪劣绅告密被捕入狱,后被营救。经上级党组织周密部署,高天柱当选为马头乡代理乡长兼小学校长。高天柱上任代理乡长后,积极发动群众,开展农运工作,先后组织群众多人,在马头下坝集会,成立中峰寺农会,简称“中农会”,高天柱被选为名誉会长。高天柱和“中农会”成员利用罗田古镇群众喜闻乐见的车灯、彩船等民间文艺形式,深入各村广泛宣传打倒土豪恶霸和耕者有其田的内容。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前夕,身为蒋经国“干校系”(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干部学校)核心成员、青年军师政工处长的向长鸿少将回到老家百丈沟探亲,在其弟向长风的陪同下在马头小学看望了全体师生并发表了《齐心协力、誓将侵略者赶回老家去》的主题演讲,这位国民党青年将军的出色演说点燃了马头小学师生的激情。晚上,身为马头代理乡长兼小学校长的高天柱特地安排了丰盛的家宴招待向长鸿兄弟,黄美龙亦被邀请。当晚,这四位热血青年促膝长谈到天明,聊时局、谈理想和人生……。高天柱深深体会到向长鸿虽然身为国民党高官,却平易近人,且特别支持共产党的主张,不由得生出许多敬佩之情。而向长鸿对高天柱和黄美龙这两位青年教师的满腔报国之心亦是大加赞赏。也正是因为这晚的相识相知,才有后来向长鸿对黄美龙全力相救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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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6月底,蒋介石集中25个旅的优势兵力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从此爆发。同年8月,颇得上司赏识和群众拥护的高天柱正式担任马头乡乡长,其马头小学校长一职由黄美龙接任。当上乡长后,高天柱有更多的机会和舞台秘密为党做事。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有生力量被大幅消灭,补充兵源已成急需解决的头等大事。由于国民党统治已不得人心,几乎没有人自愿当兵,情急之下当局便开始实行疯狂的“抓壮丁”政策,一时间,国统区的青壮年人心惶惶,终日不敢在家。高天柱利用其国民党乡长的有利条件,帮助周围十里八乡的青壮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抓捕,并秘密动员他们参加了解放军,黄美龙也在积极配合他的工作,为党组织在马头的发展壮大做出了积极贡献。一九四八年初,蒋介石感觉到他最信赖的大后方重庆的各级部门已严重被地下组织渗入,便严令保密局长毛人凤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地下党组织。毛人凤深感责任重大,便派出臭名昭著的“军统三剑客”之一的徐远举坐镇重庆,全权负责重庆及周边地区的“清共”工作。黄埔军校第七期毕业生徐远举,湖北大冶人,年进入军统。在十多年的军统生涯中,练就了一身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本领。他到任后,通过非常手段首先抓捕了地下党员余永安,余被抓获后即被施以各种非人的酷刑,徐远举用刑素来刁钻毒辣,常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很多地下党员叛变多是惧怕徐的用刑手段。余永安开始还以一个共产党员的信念在坚持,徐远举早有心理准备,采用慢火细煨的办法让其身体和意志一步步崩溃。余永安叛变后,很快就交代了他的老上级冉益智。冉的被抓让重庆及川东地区的地下组织几乎遭受灭顶之灾。冉益智是中共重庆市工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对该地区各分支机构的负责人名单熟记于心。考虑到突破他的重要性,徐远举亲自提审冉益智,还没等到上刑冉便瘫倒了,主动提出愿诚心和徐合作,遂将其知道的地下党员名单和盘托出。徐远举亲自带队,冉益智带路。先后抓捕了许建业、下川东书记涂孝文、各分支机构负责人高天柱、赖德国、苟明善、帅应文等同志。
6月16日,由五县联防办事处主任廖叔刚率领三十多个特务静心化装成收山货的客商,并将冲锋枪藏在装货的箩筐里再用货物盖上,骑着骡马从龙驹向马头进发。到达柳杨坪时被高天柱手下巡逻的乡丁看见,这一大队人马的突然光临引起了一位警惕性很高的乡丁怀疑,他连忙操小路赶回乡公所向高天柱汇报了这一情况。当时正处在白色恐怖时期,作为一名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党员,高天柱马上意识到这是冲着他来的,于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有关资料悉数烧掉,然后若无其事地静等特务们上门。到达乡公所外围后,特务们架上冲锋枪形成合围态势,然后廖叔刚领着冉益智和几个特务直奔高天柱办公室,见到高后,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亮明身份和来意,开始高天柱以为他们还没有证明其为地下党员的证据,于是假装糊涂地和他们应付,后来冉益智这条大恶狼直接拿出重庆市委组织部的党员名单,他才知道整个川东地下组织被出卖,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名单上面并没看到黄美龙的名字,同时他还是担心熟悉内情的人向特工组织出卖黄美龙,为了确保革命同志的安全,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个消息带给黄美龙,于是便平静地向特务们要求回家和家人道个别。
(黄美龙证件、勋章及照片)
这一次特务们一反常态很痛快就答应了高天柱的要求,并押着他回到了一里之外的家中,趁特务们不注意的瞬间,他低声在妻子罗才芝耳边交代要她尽快想法通知黄美龙和另外一个地下党员谭炳优尽快撤离。刚一说完爪牙们便催促他上路。知道这一去将是永别,高天柱目光中流露出几多对故乡、父母、妻子和5岁儿子高育华的不舍……但他始终没流一滴眼泪,然后坚定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亲人们的视线里。4
罗才芝虽然十分悲痛,但仍牢牢记住丈夫对她的嘱咐,但她疑心特务们会暗地跟踪,于是等了几个小时确定特务们离开后才让公爹去通知谭炳优,自已则到小学去找黄美龙。余泽芳老师告诉她,黄校长已于前一天去万县给老师们领工资了。于是她又马不停蹄步行一个多小时赶到黄家把情况向黄妻说明,并一再嘱咐黄妻尽快将消息带给其夫。罗才芝走后,黄妻便找到黄美龙的大哥要他马上赶往万县。匆匆吃了一碗面条后,黄大哥便沿着罗田~走马~新田~万县这条最近的路线日夜兼程徒步前行。经过近20个小时的步行终于到达万县长江南岸。那几日,万县县城附近连续下过几场大雨,长江水位急剧上涨,无法摆渡过岸。黄大哥只好在岸边心急如焚地露宿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水退后连忙过岸直奔黄家在县城的亲戚家中。到那里正好遇见了马上准备动身返回马头学校的弟弟,黄大哥转达了高天柱对黄美龙的期望,那就是保住安全之身继续为革命事业奋斗。考虑到回到马头终究会暴露身份,为了不辜负高大哥的希望,黄美龙决定暂时离开这即将腥风血雨的重庆地区。
和大哥匆忙道别后,黄美龙来到万县高中找到了向长风,向长风虽然身为万县国民政府议员,但对于这位同乡从事的事业却十分支持。他把黄美龙留在家中,吃过晚饭后便给在南京中央国民政府任职的二哥向长鸿写了一封恳求他妥善安排黄美龙的信让黄带上,考虑到直接坐轮船去南京容易让人盘查遂决定让他先买去云阳的船票,在云阳略作停顿后再去南京。黄美龙按照向长风的安排果然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顺利抵达国民党的统治中枢——南京。到达南京后,他几经打听,才知道向长鸿正在上海协助蒋经国控制上海的法币贬值以及打击以杜月笙儿子杜维屏为首的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等不法行为。于是又按照向长风的事先安排找到了在中央大学任教的黄乾仁(黄乾仁和向长风系国立上海交通大学法学院同学)。黄乾仁十分热情地将这位同姓家门留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向长鸿返回南京后便将黄美龙接在自己的家里居住。这期间,蒋介石已预感到他在大陆统治不会太长久了,便着手将台湾打造成紧急时刻退守的最后去处。
一九四八年秋,蒋介石决定派出一个考察团先到台湾去摸底。作为蒋经国的得力助手,向长鸿成为该考察团的成员之一,借助这个机会,他便将黄美龙带到了台湾。在台湾的四十年间,黄美龙官至陆军总司令部后勤部少校军官,年退役后在教育部门任职,16年后退休。在台湾期间,黄美龙时刻